秋日农事
　　——故乡回眸之二
　　　　　刘绪煌    

　　歌曰，八月桂花遍地香。我的故乡，以前闻不到桂花的清香，一到八月，却可以看到遍地金黄，听到满畈欢笑，可以感受到村民用忙碌的汗水换来收获的喜悦。
　　依稀记得，八月初，田间的泥水干了，稻子低垂着头，成熟了，满畈一片金黄，赶着晴好的天气，家家户户开镰收割。割下的稻谷平铺在田里，晒上一两天，等稻杆稻草晒蔫了，然后捆起来，一担一担挑到村前的稻场边，堆成垛，等大忙过后，再打场归仓。深感粮食来之不易的村民，连收割过的稻田也不放过，哄着孩子们说，快去把田里丢掉的稻穗捡回来，等着换白白的谷芽糖吃。于是，田畈里满是手握稻穗说笑奔跑的孩童，渴望谷芽糖的我不也在其中吗？收了稻子的田并没有闲空着，湿润的带墒的田就蓄点水，让稻茬留着蓄翻秧，翻秧长出新绿后一两个月，又多少能收点谷子。干硬的田离播种小麦还有几个月，有的人赶紧犁耙出来，抢种生长期短的荞麦或苦荞，两个月后，荞麦苦荞收了，多少又能凑点口粮，麦子也不务农时的播种了。在这贫瘠的山村，村民们愁吃愁喝的甘苦又有多少人知晓呢？

　　我们山村，既有水田又有山地，稻田的农事忙完了，又要忙山地的劳作。山地干旱贫瘠，土脚厚实一点的在春三月播种花生，土脚薄稀一点的就把土盘点在一起，打成一条一条的土埂子，四月间红苕种放藤后，趁雨天剪下一节一节的青藤插在土埂子上，经过四五个月的管理，花生红薯也在这秋日成熟待收了。

　　由于土地贫瘠，当年我们山村播种花生比较稀疏，藤蔓从根部向四周牵开，地下的花生果也是四散的。收获时，村民们用四齿的大耙锄把一棵一棵连带花生的藤蔓挖起来，就地晒半天，然后一担一担挑回家，一家人趁夜晚再把藤蔓上的花生摘下来。地里挖起藤蔓的地方，也要漏掉一些花生，家里的妇女或小孩还要用小耙锄在地里翻找，一行一行的翻，一块一块的找，舍不得遗漏一颗花生。翻找花生是孩子们的乐事，翻找之余，孩子们在瓦罐里放上一捧刚出土的湿花生，在瓦罐下点着火烤几分钟，成了“糍粑”花生，又香甜又软和，比锅炒的干花生好吃多了，难怪孩子们都高兴来干这个营生呢。

　　我记事时，这穷乡僻壤稻麦产量低，主粮不够，家家户户尽量把荒瘠之地整理出来，多种一点红薯，顶替三两个月的口粮。红薯怕冻，天冷就会烂掉，勤劳的村民事先要“挖苕洞”，家家户户在村后土脚干硬的山坡上挖个地窖，五六尺深以后，再在里面打洞保温储藏，这挖地窖的艰辛谁又能感受得到呢/?一到秋天，村前村后干旱的坡岗上，遍地是墨绿的红薯藤蔓，该收藏了。村民们先用镰刀把铺在地里的红薯藤割下来，打成捆，一担一担挑回来，晾挂在家门口附近的墙头或树杈上，苕叶晒蔫后用盐水或腌过菜的水浸泡后，可以做成干菜；苕藤和花生藤蔓晒干后，打碎加工，又可以做成猪饲料。地里的藤蔓割完后，村民们把土埂里的红薯翻挖出来，抖掉沙土，一挂一挂的装进筐子，挑回家后，屋里留一点，其余的都小心翼翼的藏在村后事先挖好的地窖中，这都是村民们冬腊月间难得的口粮啊！

　　这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，秋日的农事何止这些，父老乡亲勤扒苦做，哪一天有过空闲呢？新时代的山村，早已是今非昔比了。这样的劳作虽然已成往事，但想从我的记忆中消失，恐怕很难很难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写于二〇一五年一月